我正在执笔写稿时,某电台正在播某小姐唱的《锄头歌》;电台中人根本不知道这是南京晓庄师范的校歌。“手把锄头锄野草,锄去了野草好长苗呀”出于晓庄师范校长陶行知之手,根本不是什么民歌,那位小姐唱的那么肉麻,陶兄地下有知,一定会叹息不已吧!
在五四运动前后,青年群众以高度热忱向往于西洋文化;杜威教授正如鸠摩罗什一样在适当时候出现在中国。那时,大家的胃口特别好,只要是西洋文化,便生吞活剥地消纳下去。杜威在中国所得的光荣,不仅远远超过了后来那些东来的学者,亦为中西交通以来所未有。杜威在中国讲学两年又两个月,他的学说指示了一种研究学问的方法—实验主义。又转变了一个教育方法的路向—教育即生活。
继承这一方法的乃由胡适的新考证学。在实验杜威的教育学说方面,有他的弟子陶知行。陶知行为了宣扬生活教育,毅然离开东南大学走向社会去,连自己的名字,也从“陶知行”改为“陶行知”了(陶兄与胡适都是皖南人,乃是小同乡)。
和俄国革命前期的“到农村去”的自觉运动一样,我们也都着眼在乡村建设,大家都认为只有建设旧农村,农村现代化,中国才有救。我这个从农村来的土老儿,和漂过洋、吃过牛奶面包的陶行知兄成为好友,主要点即在于此。
陶行知先生,他既已明白“行而后知”的大道理,便老老实实和农民共同生活,脚踏 实地去做一个现代的农民。有一回,他从南京到上海来,到大光明戏院去看电影。收票的因为他穿一双套鞋,没穿袜子,不让他进去。他就默不作声,站在一旁看着;一会儿一位摩登“狗儿”来了,也不曾穿袜子,却让他进去了。他问收票的,她穿袜子吗?那人无话可说,只好让他进去。
晓庄师范的校歌,乃是低沉的雄壮的男音,绝不是肉麻当有趣、使人闻之作呕的女高音,我听了这么娇滴滴的浪音,只有立即把收音机关掉,表示我的抗议。